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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受害者身中74刀,趙宏林和他的同事當時懷疑,這可能是起『仇殺』案件,凶手可能與死者有很深的矛盾。專案組調查了死者的社會關系,還跑到死者老家挨家挨戶做調查,都沒有發現可疑對象。
受害者的家庭在當地稱得上是『富人階層』,『財殺』是專案組考慮的另一種可能。但隨即他們就否定了這一推測:一枚嶄新的金手鐲還戴在死者手腕上,死者家中也沒有丟失任何財物。
那時趙宏林根本想不到,那天闖進死者家中的人,正是為財而來。
溜出學校後,宋成走到網吧門口纔發現,自己沒帶夠上網的錢。當時是晚上7點多,離晚自習放學還有一個小時,他開始慢慢悠悠地往家走。
南方夏日的夜晚,氤氳著熱烘烘的濕氣。但後來想到當晚,宋成卻記得:『我一直覺得那天挺冷的,我感覺是冬天。』
他家的小區距離案發現場只有不到300米。快要到家時,他穿過那條每天都要經過的小巷子,並在一排漆黑的院子裡看到了一抹光亮。這個地方他再熟悉不過,他清楚這些房子裡住的都是小城的名人。他朝著那盞燈走去,『像是被它吸引了一樣』。
後來,他記不清楚,是小說裡的『俠盜』刺激了他,還是因為沒錢上網的尷尬,在那間院子前,他第一次有了『做一筆』的想法,想搞點兒錢。
他走到那座有光亮的院落前,爬到院子圍欄外的花壇上,向內觀察。忽然,這個當時只有15歲的少年聽見一個女人的叫喊聲。他轉過身,幾乎與女人面對面,『不到一米』。
出於本能,他想逃走。『她還是不停地喊「小兔崽子,你是誰,你在乾什麼?」』宋成回憶說,那一刻自己的腦子一片空白,所有的想法不過是『這件事不能被我爸知道』。
多年以來,對父親權威的恐懼和臉面的成全讓他擁有了一種條件反射:『我做所有錯事,第一時間的反應就是,如果被我爸知道了會怎樣?』
多年以後,成年男人宋成坐在看守所的訊問室裡,說起那種恐懼感,然後把臉埋在手掌裡,失聲痛哭。
他說這種恐懼感來自於『父親沈重的愛』和『害怕讓父親失望的壓力』。自己的每一步都要按父親的意思去做,『任何不符合主流價值觀的都會被他視為污點』。
母親給他洗的衣服,父親如果覺得不好,會再給他洗一遍。中學時,父親常常請班主任吃飯了解他的情況。大學時,每學期父母都會到宿捨,為他鋪上一床新被子。
『他們的舉止都很端莊,為人也很正派,我爸媽最注重面子了。』他停頓了幾秒,又肯定地重復了一遍,『對,最注重面子。』
在宋成的記憶中,他想和父親親近,『但不知怎麼親近』。他從來沒跟父親有過任何雙向的『交流』。每次做錯事,他不是挨打,就是要聽父親講『至少兩個小時不重樣的道理』。
甚至,大學選什麼專業、畢業做什麼工作、和誰結婚、要不要生孩子這些事,都來自『父親的安排或要求。』
『他這樣會讓我覺得很累,但是他又控制不住自己那樣做。』宋成的肩膀,披著涉嫌重大刑事案件的橙色背心,止不住地抖動著,『我必須接受這些,否則他就會很傷心。』
後來,面對父親,他學會了『演戲』。他說自己即使不樂意,笑一笑也不過是『扯動一下嘴角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