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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文蓮的冷凍資金,大部分來自銀豐生命科學公益基金會。至於個人出資多少,銀豐研究院和桂軍民都沒有透露具體數字。
桂軍民告訴科技日報記者,只是『表達了自己的意思』,但『確實沒多少錢』;銀豐研究院也一再強調,『(他)只出了很少的錢』。
『你要是認可這件事,想為科研事業作貢獻,你就為基金會捐點錢。捐多少完全看個人。』賈森說。
但做人體冷凍確實耗資不菲。銀豐研究院工作人員一項一項列出了他們的支出:液氮罐,40萬;程序降溫設備,40萬;體外循環機,100萬;呼吸機,七八萬;實驗室搭建,500萬……『每做一次冷凍,光是冷凍保護劑的費用就是二三十萬。還有手術的其他耗材費用,專家費用,救護車費用等等。』人體進入低溫保存狀態後,每隔10天到半個月需要補充一次液氮,這一費用大約為每年5萬元。
『目前全是投入,沒有收益。』賈森坦言。但他不願意在費用這個問題上做過多糾纏。『我很煩有人一上來就談錢。』他靠在椅子上,『這不是一個「錢」的事情。』
賈森舉出紮克伯格和比爾·蓋茨的例子,這兩位世界級的富豪,都創建了和生命科學有關的基金會。紮克伯格想終結人類所有的疾病,比爾·蓋茨要促進全球衛生和教育領域的平等。銀豐研究院工作人員也開玩笑說,要是能找到像馬雲這樣有情懷又有影響力的大咖為低溫生物學發聲,那低溫生物學『熱』起來也指日可待。
『現在冷凍了這麼多人,如果未來真的有人能醒過來,你知道意味著什麼嗎?』賈森說,『意味著世界上那1%的富人,都會來做這件事。』
作為無神論者,相比『上帝』,賈森更願意相信『人體冷凍』。他覺得,如果人體冷凍能有更多的追隨者和信仰者,低溫生物學也能隨之發展。
齊魯醫院舒適醫療綜合病房主任類維富就算是『追隨者』之一。
捐獻遺體,對這個擁有幾十年從業經歷的醫生來說,沒有任何心理障礙。『先不提復活的事情。你把人冷凍起來,就相當於在家裡放了一個醫藥「滅火器」。』類維富想著,凍下來的遺體是有用的,它是一種生物醫藥資源,能在必要時為家人所用。『把遺體捐出來,也是為家庭作貢獻。』
在類維富這裡,『冷凍』並不是一個沈重的話題。相反,它是與死亡的抗爭。類維富自己已經成了銀豐生命延續計劃的會員。會員免費入會,在未來若要進行人體冷凍,會員有優先權。而且,他不僅自己『入會』,還拉上了幾個朋友。
『他們有時候開玩笑,說「咱倆以後一個罐」。我說,那不行,你們喜歡喝酒,到時候我還沒醒過來呢,酒你們就喝完了。』類維富笑著說。茶餘飯後,老友間多了一個話題——冷凍,以及死亡之後可能的故事。
5
對桂軍民來說,故事已經暫時告一段落。他能做的事就是等待。
他仍然會經常夢到展文蓮,但他努力淡化死亡的意味。
在展文蓮遺體被轉運到液氮罐長久低溫保存之前,他和家人隔著低溫保存庫的玻璃看了她一眼。
只有十幾秒的時間。
因為灌流的原因,妻子看起來稍稍瘦了些,但幾乎和生前一模一樣。她神情安詳,就像睡著了。
桂軍民對站在身邊的兒子說,可以放心了吧。
他希望這只是一場『生離』。雖然桂軍民親手簽署的知情同意書裡明確寫著:『銀豐研究院沒有保證、擔保或承諾生命延續研究計劃在未來一定會成功,也不能准確預測未來醫學科技的發展時間表,復蘇技術基於未來醫學技術的巨大進步。』
桂軍民自己也加入了生命延續計劃。他想,萬一妻子要在很久之後纔能醒來,那她誰都不認識,也太孤單了,『得去陪陪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