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許多人第一次知道羌笛是通過語文課本中王之渙的《涼州詞》,但『羌笛演奏及制作技藝』非遺傳承人趙昆,從小就聽著父輩們在碉樓上吹奏羌笛,他的童年也始終浸潤在羌笛的歷史傳說中。『羌笛是代表羌族的聲音,笛聲一響,「同心聚合」。』在中國青年報『溫暖一平方』直播間,趙昆告訴中青報·中青網記者。
作為古老羌族的代表樂器,羌笛已經有兩千多年的傳承歷史。『傳說在很早以前的西北草原,當時還是游牧民族的古羌族部落經常會受到老鷹侵擾,部落長老便想到取老鷹左右翅膀第一節關節做成骨哨,這便是羌笛最初的形態。』趙昆說,『隨著羌族的不斷遷徙,一部分羌族人來到了現在的岷江一帶,而這時羌笛的形態也早已由骨笛變為竹笛,由原本的兩孔變為四孔、五孔。』
唐朝時,許多戍邊將士駐紮在趙昆的家鄉四川省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茂縣維城鄉(唐天寶二年設左封縣,駐軍500人——記者注),羌笛成了將士們情感表達的媒介,一曲曲羌笛不僅成為將士們思鄉時的寄托,更是守關將士們的靈感源泉,頻繁出現在邊塞詩中。
『更吹羌笛關山月,無那金閨萬裡愁。』(王昌齡《從軍行七首》)
『中軍置酒飲歸客,胡琴琵琶與羌笛。』(岑參《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
……
小小竹管歷經千年而不衰,一曲嘹亮笛聲續寫悠長史詩。趙昆被羌笛強大的生命力所吸引,在很小的時候便跟隨家人學習吹奏羌笛,年紀再大些又開始接觸羌笛制作。羌笛也成為趙昆人生中的重要關鍵詞。
2021年,趙昆成為『羌笛演奏及制作技藝』非遺傳承人,在此之前,他便一直思考如何讓羌笛在當代更好地傳承下去。
多年來,趙昆一直堅持參加茂縣文化館非遺進校園的工作,他還組織各級非遺傳承人承辦了多期由茂縣文化體育和旅游局主辦的『羌笛演奏及制作技藝』培訓班。初期,『招生並沒有想象中容易,即使是免費,大家也不願意來。剛開始上課的時候,老師比學生還多些。』趙昆告訴中青報·中青網記者。
『由於羌族沒有文字,敘事、傳史、技藝傳授都只能依靠口傳心授,並且羌笛一直都有直系傳承的規矩,極大限制了發展。』趙昆說,『隨著外來文化的衝擊,羌族家長也更願意送孩子去學習更加大眾、更容易上手的西洋樂器,面對各種電子化產品的快節奏衝擊,很少有孩子能靜下心來學習』。
面對困難,趙昆並沒有放棄,他說:『羌笛歷經兩千多年,起起落落也沒有衰敗,遇到困難就解決困難。』
他根據不同階段學習羌笛演奏需要的肺活量氣息不同,將培訓班分為初級、高級以及成人班,對不同班級的課程進行了相應調整,並且在教課時將羌笛演奏與現代音樂進行了融合創新。努力堅持沒有白費,趙昆的公益培訓班學員漸漸多了起來,幾年下來,累計培訓了數百名學員。
培訓班的大學生學員黃儉剛和羅長林讓趙昆印象非常深刻。一次,趙昆在暑期培訓班上課時,發現他們學習特別努力,詳細詢問後纔知道,這兩名大學生在上大學見識到外面更廣闊的世界後,反而對自己民族的文化產生了更加深厚的情感認同,他們希望能夠學會羌笛演奏,將羌笛的聲音傳播到更遠的地方。
功夫不負有心人,僅僅一個月時間,兩名大學生便學會了鼓腮換氣,『羌笛的小眾與其演奏技巧的高難度很有關系。鼓腮換氣需要保證在演奏時氣息不停,音樂不斷,用嘴巴吹氣的同時用鼻子吸氣,一口氣吹一首曲子。』趙昆說,『鼓腮換氣也被稱為循環換氣,在葫蘆絲與嗩吶演奏中算是比較高階的技法,但卻是羌笛入門必須掌握的演奏技巧。』
『換氣的學習過程很枯燥,需要日積月累重復練習,往往練到最後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就會了。』看著兩名大學生努力學習羌笛演奏,趙昆想起了自己以前跟著師父學習羌笛制作的日子,與羌笛演奏相同,羌笛制作同樣需要耐心和時間。
羌笛的制作需要經過十八道工序,從原材料采集到竹管加工、簧片調音……『沒有一道工序是可以借助機器的,每一步都需要手工完成。』趙昆說。
在繁瑣的工序中,最核心的便是原材料的挑選與簧片的調音。制作羌笛多選用竹節長、管身細直圓潤且頭尾粗細均勻的兩支筒徑、長度一致的高山箭竹,因為箭竹質地相對堅硬且韌性好,水分少,竹筋不易斷裂。不僅如此,采集原材料的季節也十分講究,制作笛身的竹子在秋季枯水期采集最好,柔韌性最佳。制乾之後,笛身內壁收縮平滑均勻,使吹奏出的音明亮而清脆;制作哨片的材料則在秋末冬初季節采集為好,因為冬季竹子乾燥,油性重,不易變形,制作的哨片聲音穩定,不易粘連,音准能持續好長時間。
雙簧雙管的羌笛,演奏時對簧片的要求很高,必須兩個簧片高度一致,纔能吹出共鳴的聲音,只要簧片稍有差異,聲音便會很不對味。因此,對雙簧片進行調音時,要一看哨口的長短、厚薄、松緊,二聽兩只哨片的音准、音色,邊聽邊校准。
那時,趙昆總是一個人靜靜地研究簧片制作,耐心調音。『這個過程需要手穩、心靜、坐得住冷板凳,沒有熱愛是很難堅持下來的。』趙昆說。
大概是明白羌笛手工制作技藝的難得,在趙昆成立公司後,有人向他提議可以將羌笛原材料換為塑料,降低成本,他果斷拒絕。
『作為非遺傳承人,我不能只盯著眼前的利益,需要對羌笛進行保護性傳承。』這些年,趙昆始終堅持羌笛制作的手工藝傳承。他還專程到北川,拜羌族水磨漆藝非遺傳承人朱紅志為師,學習羌族水磨漆藝,想要將水磨漆藝運用到羌笛制作上。趙昆說,2000年的羌笛發展傳承史教會他虛心進取,『羌笛也是一直吸收、一直改進纔流傳到今天』。
2019年,他參加成都國際非物質文化遺產節時,一曲羌笛奏罷,一位80多歲的老大爺上前握住他的手連說感謝,『他很早就知道羌笛,但活到80多歲纔第一次聽羌笛演奏,感謝我們這些非遺傳承人幫他把內心的文化缺失補齊了。』看著老大爺激動的神情,趙昆覺得,『做傳承人就是這樣,一路走來磕絆不少,但總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這些年趙昆經歷了舉辦公益培訓班無人問津、上山采竹迷路、做網店推廣羌笛卻因不熟悉規則被『封』,但他卻始終堅持羌笛演奏的創新發展、羌笛制作的手工傳承與羌笛文化的整理保護。他對學生說:『對於羌笛,不僅要學習演奏技巧,更要學習傳承的精神。踏進這個大門,你會發現這些寶貴的遺產永遠學不完,永遠都有新驚喜。』
前不久,他聽培訓班的學生說,他們上大學後,在校園音樂比賽中演奏羌笛獲得同學老師的認可,開始在學校自發成立羌笛社團,趙昆明白自己這些年為羌笛播下的種子,終於成了『星星之火』,也最終會形成『燎原之勢』。
中青報·中青網見習記者譚思靜記者夏瑾來源:中國青年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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