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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遞員被收件人暴打進重癥監護病房 只因『一句話』
2017-09-20 09:10:21 來源:中國青年報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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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光新聞

  『要求我們提供美國式的服務,但是快遞費是越南式的』

  躺在病房裡的李玉賀,鼻子裡插著管子,頸部墊著兩塊毛巾。回憶那個周六的下午時,他的嘴脣上,仍然留著那一拳打出來的傷口。

  在上海打工的父親老李坐火車趕到了北京。父子倆在重癥監護室裡見了面,每天只有5分鍾的說話時間。

  『爸,我沒事,我讓人打了,我慢慢就會起來的。』父子倆一照面,李玉賀就安慰父親。

  『沒事,現在醫學發達,沒有什麼不能治的,咱們反正慢慢養吧。』老李也安慰兒子,『不能走路了,就躺著。』

  朝陽急診搶救中心骨三科給出的初步診斷結果是:『頭頸部軟組織損傷,疑似頸脊髓損傷,限於急診搶救中心的檢測條件,建議去上一級醫院進行進一步檢查。住院治療之後,患者肌力從0級逐步恢復到了4級。』

  4級,比當初令父子倆害怕的『0級』有了很大好轉。『現在感覺比剛開始進醫院的時候好多了,但是脖子還是有點疼,後腰部位有點疼。』李玉賀對中國青年報·中青在線記者說。

  打人者被處以『行政拘留七日並處罰款二百元』的行政處罰,從9月10日至17日,在朝陽區拘留所執行。

  行政處罰決定書顯示,對方是安徽人,今年27歲,那個下午與21歲的山東人李玉賀『因瑣事』發生口角,『後將對方打傷』。

  律師陪著老李去了幾趟派出所,警察告訴他,要等法醫的鑒定結果出來,纔能確定是否要批准逮捕。

  『打成這樣,說實話真不值。』另一位快遞員竇立國感慨,『其實就是人與人之間,因為語氣的原因,引發了這麼一次衝突。』

  在申通公司王林女士的手機裡,存著好幾張快遞員被打之後的受案回執,案件都是9月發生的。『快遞員被打的事情真的很多。』她感慨。

  今年7月28日,湖南株洲中通快遞快遞員郭君良遲到5分鍾,被收件人用太陽傘柄毆打又踹倒在地,送到醫院時大小便失禁,四肢軟組織挫傷。

  8月15日,湖北武漢申通快遞員李師傅要求客戶寄件時實名登記,被一拳打碎了眼鏡,鏡片刮傷了眼角。

  9月11日,山東濰坊申通快遞員小張由於把包裹放進了快遞櫃,引起客戶不滿,被客戶舉著棍子追打,最終頭部受傷,縫了十幾針。

  『頂多被客戶罵幾句,投訴你,也就是這樣了。』竇立國說,『一般都是因為,把快件丟了或者損壞了。現在國內快遞員不好乾啊,要求我們提供美國式的服務,但是快遞費是越南式的。』據他了解,美國的快遞員,周末是不送件的。

  王林把自己的日常工作比喻為『破案』。她遇見過一些收件人,明明包裹已經送到對方家裡並由家人代收了,卻一口咬定沒有收到。還有些包裹,完完整整送到了,沒有破損,簽收了,但收件人一口咬定,裡面東西少了,讓快遞公司賠錢。

  『我還有好幾個「案子」沒「破」呢。』王女士飛快地說著,『警察執法都帶著執法記錄儀,我恨不得給我們的快遞員身上都帶上簽收記錄儀。』但她緊接著又說:『但這又有客戶要說隱私問題了。』

  硬幣的另一面是快遞員被投訴甚至違法的行為。今年6月27日,北京市朝陽區管莊一位客戶在微博上爆料,由於包裹丟失,她投訴了申通快遞的一位快遞員,被對方報復。快遞員闖進她的家,用石塊擊打她的頭臉部。這位客戶最終起訴了快遞公司和快遞員,索賠72萬餘元。而引發這一切的那個丟失的包裹,價值188元。

  『投訴問題,是快遞行業的痛點了。』王女士說,『這是服務態度的反射,直指這個行業的服務水平低下。另外,這與公司管理的簡單粗暴也有關系。如果管理只是罰款,以罰代管,服務的質量就不會那麼好,最終成了一個惡性循環。』她說,公司一個月的罰款,『最瘋狂』的時候,甚至上百萬元。

  8月28日,朝陽區人民法院正式受理了那起快遞員入戶打人案。接受采訪時,申通快遞公司負責與媒體溝通的代表表示,申通公司『會承擔應該承擔的全部責任』。

  不到半個月,李玉賀被打的事情發生了,同一位代表再次面對媒體,這一回,代表的是追責的一方。

  雙方都氣鼓鼓的。快遞小哥報了警,客戶同樣拿起了手機,連著打出去三通電話,試圖投訴

  面對著同事的手機鏡頭,李玉賀仔細回憶了一遍那天下午發生的一切。他記得自己一共挨了兩拳四腳。

  狹窄的樓道裡,快遞小哥和客戶對峙著。李玉賀身高177厘米,身材瘦削,而對方比他壯。

  雙方都氣鼓鼓的。快遞小哥坐在臺階上,拿起手機報了警,客戶同樣拿起了手機,連著打出去三通電話,試圖投訴,但三個號碼都是錯誤的。

  根據李玉賀所述,客戶最終放下了手機,過來勒住了他的脖子,把他朝著自己家門口拖。李玉賀開始掙紮,兩手揮舞,衝突進一步昇了級。

  事發後收件人被拘留,期滿後,記者實地拜訪及打電話均無法與對方取得聯系。李玉賀對衝突過程的描述,暫時未得到收件人的回應。

  老李說,如果能見到打人者,他最想問的一句話是:『為什麼下那麼狠的手?不就是一個快遞晚了幾分鍾嗎?』李玉賀是長子,他的弟弟還在上小學。

  李玉賀有個3歲的兒子,今年夏天又添了個女兒,現在纔兩個多月。『要想辦法賺錢,家裡添人口了。』他對父親說。

  7月30日,李玉賀坐著火車離開老家,來到北京。他用微信通知了在上海打工的父親。老李給他回了電話。

  『北京車多、人多,我說你注意點。咱老百姓碰著人家豪車,咱得賠人家錢,碰著人,咱得給人家看病。咱又沒錢。』老李叮囑他。

  父子倆很少通電話,兩個月裡,也只用微信視頻聊了幾次。有幾回,天已經很晚了,老李下了班,估計兒子也該下班了,就發出了聊天請求。

  『還在派件兒呢。』鏡頭對面,兒子總是匆匆忙忙地說。

  老李也在北京乾過快遞,他記不清具體年份,只記得是『10來年前』。『同城速遞,在東城郵局那兒乾過。』那時候,每天早上天不亮,他就騎著車,從清河一直騎到鼓樓外大街東城郵局。從郵局一直到西郊機場,北三環的路上中國人民大學、北京師范大學幾所高校,『都是我的事』。他從早忙到晚,送完包裹,還要騎著自行車回到清河。一天算下來,能掙70多元。

  那時,網絡購物的熱潮剛剛興起,包裹還沒有現在這麼多,但老李忙起來依然會顧不上吃飯,常常隨便在路邊買個面餅墊一口。

  他只乾了一個冬天,就離開了北京。去年,老家的大蒜賣得早了,只賣出三四萬元,他又跟著村裡的包工隊去上海賺錢。

  這位43歲的中年人過去沒想到,自己的兒子會來到他當初送快遞的城市,送起了快遞。

  李玉賀的微信朋友圈裡,最新的一條是8月22日發的:『晚上4點給我打電話,我是送快遞的不是「三陪」,腦子有病吧。』配著三個大哭的表情。

  如今他躺在病床上,一邊進行康復訓練,一邊承認,如果再讓他回到挨打的那一天,他肯定『不會那麼衝動了』。

  公司為他墊付了醫藥費,幫他請了律師,打算向那位收件人索賠。

  他躺在醫院的時候,屬於他的第一筆快遞員工資剛剛下發:4000多元,遠遠不夠這次的醫藥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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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孫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