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自閉癥少年的求學經歷
寬松包容教育環境利於自閉癥兒童康復成長
調查動機
新的開學季,數以千萬計的少年兒童走進學校大門,開始新的學期。在少年兒童群體中,有一類特殊人群,就是身體或者精神有障礙的少年兒童。
今年5月1日,修訂後的《殘疾人教育條例》開始實施。該條例第二條規定:『國家保障殘疾人享有平等接受教育的權利,禁止任何基於殘疾的教育歧視。殘疾人教育應當貫徹國家的教育方針,並根據殘疾人的身心特性和需要,全面提高其素質,為殘疾人平等地參與社會生活創造條件。』
該條例第二十二條規定:『招收殘疾學生的普通學校應當將殘疾學生合理編入班級;殘疾學生較多的,可以設置專門的特殊教育班級。招收殘疾學生的普通學校應當安排專門從事殘疾人教育的教師或者經驗豐富的教師承擔隨班就讀或者特殊教育班級的教育教學工作,並適當縮減班級學生數額,為殘疾學生入學後的學習、生活提供便利和條件,保障殘疾學生平等參與教育教學和學校組織的各項活動。』
作為殘疾學生的一類,自閉癥少年兒童不在少數。根據中國教育學會家庭教育專業委員會自閉癥研究指導中心等機構2014年10月發布的《中國自閉癥兒童發展狀況報告》,僅0至14歲的自閉癥患兒可能超過200萬人。
自閉癥兒童是非常有救助價值的,只要幫助他們進行康復訓練,許多患兒將來可以獨立生活、學習和工作。
自閉癥兒童的教育、康復訓練如何進行?《法制日報》記者就此展開調查。
□本報記者陳磊
又是一年開學季。
對柳雨來說,開學意味著她要帶著兒子月月離開北京,回到老家上學,丈夫則一個人在北京工作。
月月今年上小學四年級,學籍仍在北京,二年級下學期辦理了休學手續,從三年級開始在老家上學。
這一切,因為月月患有輕度的自閉癥。
公開資料介紹:自閉癥也稱為孤獨癥,是廣泛性發育障礙的一種亞型,以男性多見,起病於嬰幼兒期,主要表現為不同程度的言語發育障礙、人際交往障礙、興趣狹窄和行為方式刻板。部分患兒在一般性智力落後的背景下某方面具有較好的能力。
柳雨是一名幼教老師,多年前和丈夫一起到北京發展,後在北京市某區買了一套房子,安下家。
月月到上幼兒園的年齡後,就在柳雨工作的幼兒園入園,也便於她照看兒子。身為幼教老師,柳雨當時就發現月月有人際交往障礙,判斷他有輕度的自閉癥。
為了盡快對月月進行治療,柳雨在長時間等待後把他送到一家專門矯治機構。
『一方面,月月的癥狀比較輕;另一方面,這家機構還是比較專業的。所以,治療過程很順利。經過一年治療後,負責矯治的老師告訴我:「你家孩子情況特別好,上學是沒有問題的。」我也覺得月月進步挺明顯的。』柳雨告訴《法制日報》記者。
2014年秋季,月月該上小學了。根據北京市的政策,柳雨的房子對應一所還不錯的小學。經過報名、審核,柳雨收到了學校的面試通知,讓她在指定時間帶著月月參加面試。
面試那天,柳雨和丈夫一起帶著月月趕到學校。
『其中一個環節是,幾位老師在房間裡,孩子單獨進去回答問題。但月月剛進去一會兒,一位老師就出來對我說,「你家孩子到處跑,影響面試,還是你進來陪著,我問幾個問題」。我就告訴月月跟他一起進去,老師要問問題。』柳雨回憶說。
因為有媽媽陪著,月月安靜地坐在椅子上回答了老師們的問題。不久,柳雨就收到了入學通知書。一切看起來很順利,她沒有把兒子有輕微自閉癥的情況告訴老師。
根據老師的反饋,月月上課認真聽講,積極回答問題,唯一的不足是,上課自己啃手指、摸耳朵。
聽起來,月月和正常小朋友沒什麼區別,柳雨的心放下了。
一轉眼,月月昇入二年級,柳雨感覺老師明顯嚴厲了很多。果然,老師告訴她,經過一年上學,月月還是有啃手指、摸耳朵的『壞習慣』,希望家長督促著改正;此外,課間休息時,月月和同學玩耍時,直接上去擁抱,『並不是每個同學都喜歡這種方式』,而且男女有別,以後要注意。
此時,柳雨把月月的情況告訴老師,同時表示在家時也會督促月月改掉『壞習慣』,希望月月盡快學會和同學相處,融入集體。
但事與願違。柳雨發現,老師的嚴管和家長的督促不但沒有讓月月改變『壞習慣』,反而使月月失去了上學的興趣,上課時小動作不斷。
柳雨記得,二年級下學期的一天,老師告訴她,月月有『攻擊性行為』,在教室裡無緣無故推搡一名同學,兩個孩子還發生了衝突,讓她好好管教。
柳雨只好向老師請長假,帶月月去看心理醫生,但事情並沒有好轉,月月不願去學校。無奈之下,柳雨只好請假在家陪著兒子。
三周後的一天晚上,月月突然開始一邊自言自語,一邊用手比劃著。看著兒子的『表演』,柳雨明白了,三周前月月並非無緣無故與同學發生衝突,而是同學在廁所裡先打了他的頭,他推搡對方是『自我保護』,但老師只認為月月是錯的一方。
眼看月月給老師留下不好的印象並且無可挽回,柳雨聽從了心理醫生的建議,向老師申請辦理剩餘學期的休學手續,暫時不去學校上課了。
柳雨下定決心給孩子辦理長期休學手續,是在月月二年級期末考試的時候。休學一段時間後,就是期末考試,月月在筆試階段一直表現很好,安安靜靜完成了考試。
在數學考試的實踐階段,月月出了狀況。該環節要求是,同學之間進行組合,拿著卷尺合作完成教室測量。這次考試,老師還邀請兩位家長協助參加考試。在分組時,月月被分在最後一組。
月月非常希望參加測量,但因為分在最後一組,只好安靜地等著。大約一個小時後,老師讓月月等同學到教室外面等。眼看著同學們都測量完了還沒輪到自己,本來安靜等待的月月瞬間大哭起來,邊哭邊問老師為什麼不讓他參加測量。
更讓柳雨意外的是,協助考試的家長把這一段錄了像,發到了班級家長微信群,引起家長議論紛紛,覺得月月動不動就哭鬧,『月月此前一直靜靜等待的事實,被家長忽略了』。
柳雨只好給月月辦理了長期休學手續。
暑假期間,柳雨帶月月回到老家,決定把孩子送進農村老家的學校讀書。半年之後,她欣喜地發現,月月喜歡去上學,臉上滿是笑容。
『在老師看來,小孩子之間打打鬧鬧都是正常的,沒有覺得就是有攻擊性,月月覺得很輕松;月月只要有一點進步,老師就帶著全班小朋友給他鼓掌,還專門告訴我進步在哪裡;月月的多動不算病,多點包容就好。』柳雨說,『一個寬松的環境反而讓月月適應更快,也有利於他的成長。』
自從月月回到老家上學之後,柳雨與丈夫商定,她回去陪著孩子,丈夫一個人在北京工作。如今,柳雨在一個親戚家開辦的幼兒園裡當老師,一邊陪著月月長大,一邊照顧家裡的老人。
『記得剛得知月月患上自閉癥的時候,心裡想這種情況怎麼發生在自己身上,很不平衡。但這幾年來,一邊陪著月月矯治、成長,一邊也在思考,現在已經想開了。』柳雨告訴記者,現在只是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長大,通過接受適合他的教育和矯治,踏入社會以後能自立、自強,而不是成為社會的負擔。
『我們以後老了,他要靠自己。』柳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