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直播要從一個『社會現象』變成一個『正規職業』,可能還需要經歷一個對價值邊界不斷厘清的過程:在社會價值上竭盡所能做加法,在削除『娛樂至死』的劣根性上,大刀闊斧做減法。
據媒體報道,作為全村唯一留守的年輕人,四川瀘州90後農民劉金銀每天早上6點起床,簡單洗漱後便開始直播:掃地、做飯、喂豬、下田、捉黃鱔……從今年2月起直播,半年內收獲近10萬粉絲,打賞8萬多元。但父母和親友鄉鄰都覺得他『不務正業』。
生活在都市的人,對農村生活充滿新鮮感。劉金銀直播農村的淳朴生活,收獲了不少粉絲,也賺到了比種地、打工更多的錢,從經濟收入看『很成功』。但不論賺不賺錢、賺到多少錢,他仍不能被鄉土社會所理解。說年輕人做直播有多麼『不正經』,很多人可能不會接受;把問題都歸因為農村人的『老土』和『頑固不化』,恐怕也未必站得住腳。
泛媒介時代,相當多的年輕人樂於做直播、看直播,唱歌、游戲、逛街、擼串等各種內容的直播無以計數,異常火爆。這種『火』有一定的時代性,但也存在邊界不清的問題。一者,直播的法律和道德邊界尚未明確。『全民直播』近一兩年纔興起,迅猛發展背後,也一度藏污納垢、良莠不齊。為了吸粉、賺錢,『老虎』『饅頭』『蜜直播』等直播平臺相繼涉黃,更多主播靠發嗲索要禮物……要說這樣的直播是『正業』,不論鄉土社會還是城市文明恐怕都不會接受。
二者,直播的價值邊界也需要明晰。經過有關部門的數輪整治規范,直播生態有很大改觀,這是第一步。直播的社會價值在哪裡都是不容回避的深層次問題。時下有些直播滿足的是公眾的知情權、精神文化需求,或是學習新知識的渴望,但也有相當一部分直播不具備任何功能。它忸怩作態、插科打諢、游戲人生,更多的是一種獵奇或者漫無目的的消遣,是一個空洞的、蒼白的存在,是對做直播和看直播者時間的一種巨大浪費。少了社會價值這個『靈魂』,它又如何能夠算得上是一個正規職業,獲得社會的普遍承認呢?
運行得好,直播能夠創造社會價值,甚至成為一個職業。很多新興行業、職業都是從不被理解轉而獲得公眾認可的。但也有很多新興業態曇花一現,最終被時間過濾,消失在時代的潮起潮落裡。網絡直播要從一個『社會現象』變成一個『正規職業』,可能還需要經歷一個對價值邊界不斷厘清的過程:在社會價值上竭盡所能做加法,在削除『娛樂至死』的劣根性上,大刀闊斧做減法。
美國文化學者尼爾·波茲曼曾在《娛樂至死》一書中懮心地寫道:『一切文化內容都心甘情願地成為娛樂的附庸,而且毫無怨言,甚至無聲無息,其結果是我們成了一個娛樂至死的物種。』直播也好,其他新興業態也罷,都不能陷入娛樂至死的死胡同,否則可不就是一種『不務正業』麼?由此說來,四川鄉下老農對兒子的耳提面命,何嘗不是一種傳統價值觀對新興業態的善意敲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