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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槽新常態:有人2年換5份工作 真不僅僅是為錢
2017-12-20 09:01:51 來源:中國青年報  作者:程盟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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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光新聞

  跳槽新常態

  2017年的795萬名應屆大學畢業生中,520萬人投了10份以上的簡歷纔找到工作。其中80萬人的簡歷,出現在50多家公司的郵箱。

  和父輩不同,越來越多年輕人不再將畢業後的工作視作穩定的開始,唯一的歸宿。求職更像是『嘗試』。調查顯示,62%的2017級應屆畢業生認定自己需要『先就業,再擇業』。六成以上90後大學生的第一份工作做不滿1年。其中,38%的人不到半年就會另謀高就。

  跳與不跳都值得懮慮。知乎上,一位兩年換了5份工作的年輕人擔心地問,自身是不是存在問題。右側的關聯問題裡,一位28歲的青年懷疑:『我畢業6年還沒換工作,是不是不求上進?』

  專家預見,接下來的十年、二十年,社會將持續感受類似衝擊帶來的活力與陣痛。阿裡巴巴董事局主席馬雲對手下的年輕人說:『早晚會有這麼一天,外面的阿裡人比公司裡的多。』盛大集團創始人陳天橋則稱,盛大離職員工推薦的項目和人纔,公司應該優先考慮。

  一位不停跳槽的姑娘分享了大學畢業兩年的經歷,收獲了年輕人羡慕的眼光。可她的母親投來了大大的白眼,『這沒什麼好的。這麼大時,我都懷上你了。』

  『在我的想象裡,生活不應該是這樣』

  從廣州一所重點大學畢業後,趙旭拒絕去小城市,而是留在當地一家老企業。在公司,擔任數據分析員的她每天上班只工作兩三個小時,其他時間都在淘寶、聊天。有同事自言自語『要不要學點啥』,一秒後就自我否定,『算了,估計學不會。』還有人適時補刀,『學啥啊,我來了5年,不還是乾這些事?』

  她懷疑這份安穩的工作,『留在廣州就是要拼。要是提前養老,我為什麼不回家?』

  不久,她選擇了裸辭。重新求職時,面試官提出分享上份職位的收獲,她乏善可陳。對方問她數據行業最新的動態,她張口結舌,憋不出話。有考官忍不住提醒:『社會招聘有著更高的要求,你不能像個應屆生。』

  『僥幸』擠進互聯網公司後,她發現同事每天加班到晚上11點,午飯時嚼著外賣探討業務問題。報到第一天,主管告訴她:『晚上7點開會。』

  趙旭終於找到了『大城市的生機』。她一個月就熟悉了工作,原本生疏的專業知識全記了起來。每個周末都要加班,她感覺充實,『把第一年虛度的時間全補回來!』

  和趙旭一樣,向更大的城市流動,是不少年輕人畢業後的選擇。國家衛計委發布的《中國流動人口發展報告(2015)》顯示,2015年,中國流動人口規模達2.47億,相當於中國每六個人中有一個是流動人口。北京、上海、深圳、廣州依舊是最吸引年輕人的都市,74.7%的流動人口集中匯入東部。這其中,90後所佔比例逐年上昇。

  無論是前往大城市打拼,還是退守安逸的小城市,年輕人都在社交平臺上傾訴著各自的煩惱。有人為了北京的戶口,毅然進了機關,現在覺得朝九晚五的工作『無聊得要死』。有人被爸媽用『買車買房』誘惑回了家鄉,如今哀嘆『夢想去哪了』。還有人被高薪吸引去了上海,不到兩年,開始哭訴『還沒買房就先累死嘍』。

  智聯招聘去年的一項調查顯示,超過四分之一的大學生畢業後,感覺期望值和現實落差太大,還有近兩成的人發現,自己對職場根本不夠了解。

  距廣州106公裡遠的深圳,另一個女孩將自己的這些困惑告訴父母時,母親在電話裡批評她:『你為什麼這麼不能吃苦?』『找工作之前應該先把問題考慮好,這麼快就換怎麼行?』

  她覺得委屈,不親身體驗,很難知道工作是不是自己想要的。收到律師事務所聘書時,她歡呼雀躍,覺得自己從小的律師夢終於實現了。她未曾想到,等待自己的是一份一周7天,全年無休的工作。

  接下來的三個月,『兩個月都在出差』,時常凌晨一點纔趕回深圳。領導總是周末來電,突然通知開會。和朋友約好周五晚上看電影,臨下班前,客戶一個電話打來就要加班,她只能給朋友發一個表示歉意的紅包,說自己去不了。

  工作了大約100天,她徹底崩潰了。一天晚上,她陪著客戶開會到凌晨3點。談判桌上,客戶和對手大吵大嚷,負責記錄的她早就熬得眼睛通紅。她看到自己的領導拼命按著太陽穴,還時不時對客戶擠出職業化的笑容。女孩突然明白,『在我的想象裡,生活不應該是這樣啊。』

  她辭職了。

  中國青年政治學院副院長、國家職業指導師李家華認為,工作並沒有變得更難,年輕人能力也不比老一代差,『只是千禧一代物質很豐富。他們的父輩會為了養家糊口忍受工作,而這代年輕人更看重感覺和興趣。他們沒有太多顧慮,有條件勇敢地辭職。』

  『工作了,纔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徐曦在香港確定第一份工作時,父親從上海的家中打來電話:『好好乾,爭取穩定下來。』

  電話裡,她內心翻江倒海。在香港的頂尖大學,她花五年時間修完了社會學本科和碩士學位,只需工作一年,就能拿到香港的永久居留權。可她的專業很難在香港找到稱心的工作。

  為了居留權,家裡幫她找了一份豪華酒店的前臺工作。徐曦每天站立9小時,『做和5年專業學習毫無關聯的工作』。同事進修的大多是兩年的酒店管理專業。她們能熟練地操作復雜的房務系統,用小本子記好每一個客人的需求。徐曦總是出錯,收錯了錢不敢承認,值班時要他人插手幫忙。被醉酒的顧客指著她的鼻子破口大罵。主管委婉地說:『你學東西有些慢。』

  3個月後返校參加畢業典禮,徐曦因為晝夜顛倒,胖了20斤,面色憔悴。同學好奇地問她在做什麼,她扭扭捏捏,『酒店營銷。』

  《中國流動人口發展報告(2015)》顯示,在中國,城市流動人口的平均流動時長為4.4年。畢業四五年後,多數年輕人將走向安家落戶,或是選擇離開的十字路口。

  徐曦開始衡量,自己的選擇是否值得。當年的大學好友基本回了大陸,香港本地朋友總隔層紗,聊不到一起。晚上排遣寂寞的最好方式,是去日本拉面館吃碗面,有時因為工資低,只能點最便宜的。

  父親在電話裡和她嘆氣:『不管在香港還是回上海,我們都希望你幸福。不然回來吧。』

  專家李家華發現,和20年前不同,現在人們不再把頻繁更換工作,甚至跨越行業、城市當成丟人的事兒。這表示國內職場日趨成熟,是不用大驚小怪的『新常態』。

  『年輕人離職率高是全世界的趨勢。美國人一生平均換7.5次工作。』李家華說,從經濟角度上講,第三產業佔主導的發達國家,工作靈活多變,跳槽機會多是發展的標志。從個人發展角度去理解,『人們每個階段的追求、想法都不同,不是一份自始而終的工作能涵蓋的了。』

  一位和徐曦、趙旭同年畢業的女孩覺得,換工作是個無所謂的事兒,因為『工作機會到處是,不難找』。第一份工作離職時,恰巧是春節,她獨自一人去拉薩過了年。在旅店灑滿陽光的屋頂上,她拿手機發了幾個微信,投了幾份簡歷,很快就收到了『年後面談』的回復。

  趙旭又動了換工作的念頭。第二份工作半年的新鮮勁兒過去,她開始在周末加班時,羡慕朋友圈裡的那些『陽光和大海』。領導確實充滿活力,卻也『全是套路』。『每次說一堆體己話,灌雞湯,但最後一定有句「雖然累,這個還是要完成」等著你。』

  加班似乎沒有盡頭,她開始受不了。周日晚上常態化通宵,替領導草擬周一的周報,她時常邊哭邊整理文檔,在大學宿捨群『求安慰』,然後順手寫個辭職報告。周一天亮前,再把辭職報告刪了,抹把臉去上班,多擦點粉底,『開始新的循環。』

  趙旭暫時沒辭職,她每天瀏覽手機裡的求職軟件,打算看准機會就離開。至於新工作,『不能太閑,但也不能太忙,一定要適中。』

  這是個挺難實現的目標——在中國,80後和90後佔據了加班總人數的90%以上。《2016智能出行大數據報告》顯示,北京、深圳和廣州的下班高峰都集中在21點30分左右。

  『想找一份充實又不加班的工作好像挺難。那就一直換,換到滿意為止。畢竟,工作了,纔知道自己想要什麼。』趙旭說。

  有句話,趙旭從沒和領導坦白:『工作是沒變,可我對生活的認識又變了啊。』

  『想想曾經罵過我的臉每天在面前晃,我坐不住』

  在趙旭糾結的5個月裡,同年畢業的王銳已經換了3份工作,從北京跳到了天津,又回到北京。甩掉前兩份工作的理由簡單且一致,『他們居然敢罵我?』

  第一份工作在一家從事美食品牌營銷的創業公司,他的主管是個20多歲的女孩。主管讓他為一場線下活動准備物料。王銳不接受,『我的任務是線上運營。』主管當著幾個女同事的面斥責他,譏諷他『眼高手低』『沒擔當』。

  王銳很惱火,『她就比我大兩歲,憑什麼?』

  『想想曾經罵過我的臉每天在面前晃,坐不住。』換了工作去天津,王銳找了一家規模不小的運動器材生產廠家。工資只有六七千元,還沒上份高,可頭銜是『營銷總監』,一個人負責品牌營銷,直接對老板負責,這讓他很受用。剛入職時,老板和王銳吃飯、聊天,談『宏大的商業藍圖』,王銳覺得,感覺對了。

  可工作出了問題,老板拍桌子、摔手機,清晨5點打電話讓他到辦公室檢討。王銳覺得雲裡霧裡,『你頭一天還拿我當哥們,第二天就罵我?』

  歷經了一次兩小時的訓斥後,王銳提出了這個疑問。老板愣住了,一字一頓地說:『你要不挨著,要不就滾。』王銳也愣住了。第二天,他交了辭呈。

  知道了王銳的近況,他的大學同學林沐笑個不停:『這就辭職了?單位裡真正的糟心事,可不是領導罵人的問題。』

  林沐畢業後去東北某省會的市電視臺當記者,簽勞務合同好一通折騰:黨委負責人告訴他找勞務派遣公司,後者把他踢給臺裡的人力資源部。人力資源又說『這事兒該由你們制片人解決』,制片人剛開始說即刻處理,過了幾天又說這事兒歸頻道總監管。

  半年之後,林沐萌生退意。一次出差歸來,制片人突然笑著通知他工作調動,從時政要聞調崗去民生新聞,理由是『年輕人去每個部門都歷練一下』,林沐也覺得在理。直到有一天,關系不錯的同事告訴他,林沐抱怨時政要聞無聊,每天盯著拍領導的話傳到了制片人耳朵裡,惹得制片人發了很大的火,還敲打其他記者,『不想乾就別乾。』

  李家華覺得,這一代年輕人初入職場,適應不了人際關系有著必然原因。中國自古是農業社會,講究『穩定』,建國後搞計劃經濟,強調的是『服從』。老一輩人習慣了條條框框,可市場經濟養大的這批孩子,大部分是獨生子女,沒有兄弟姐妹,集體生活的經歷也少,『有個性,不在乎規矩。』

  他做過一項調研,發現75%的年輕人換掉第一份工作,首要原因都是『處理不來人際關系』。這其中,有的可以歸咎於職場環境缺乏包容,也有年輕人確實不成熟,『需要學校和單位做情感引導、職業教育。』

  不少僱主同樣頭疼。相熟的企業家和李家華抱怨,批評了新員工幾句,人家當場摔門走了,『再也沒出現過。』

  李家華試著從年輕人的角度解釋:『過去都用科層制做企業,管得越嚴越好。現在互聯網化,你得學會平等。』企業家頗為不屑:『我花錢養的員工,都不能說兩句?』

  離開天津那天,老板來給王銳送行,多塞給他一個月工資,請他吃了飯,兩人聊得很開心。老板說:『就這麼走了,不覺得可惜?』王銳覺得,曾經失去的尊重感又回來了,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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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孫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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