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社會各界都在關注如何解決校園欺凌問題,但此類事件似乎從未停止。最近,四川彭州、山東臨清相繼發生校園欺凌事件,欺凌視頻被發到網絡後,欺凌者受到批評教育,雙方達成諒解。然而,如果沒有欺凌視頻或者視頻沒有被曝光,校園欺凌事件會得到解決嗎?受欺凌者面臨怎樣的境遇?
『我遭遇了校園欺凌,告訴了班主任,但是班主任並不打算真正處罰他們幾個,只是說可以記大過。記大過對於那些人沒用啊,我該怎麼懲罰他們。請給我一個合理處罰方法,不合理也可以』。
『懲罰』兩個字,讓閱讀這條微信的倪安偉心裡咯?一下。『寫微信的只是1名正在上初一的女孩,字裡行間卻是憤怒甚至是絕望。』作為北京市多名學校校外心理醫生的倪安偉向《法制日報》記者這樣解讀。
倪安偉曾處理過多起校園欺凌事件,她總結出這樣兩個問題:
一些教育工作者對學生之間的身體或精神傷害行為沒有評判意願,只是拿『沒有國家標准』來回應,俗話說就是和稀泥;
即便很多人在成長過程中遭到了不同程度的傷害,但在長大後卻選擇遺忘或者淡化,用沈默掩飾痛苦。
不論是親歷者還是相關業內人士,都向記者作出了這樣的表述:『對校園欺凌的漠視是比欺凌本身更為可怕的一件事。』
『不被當回事』的冷漠
曾被20個人堵在食堂門口毆打,校方的處理結果是對動手的幾名學生停課。而最讓她感到無力的一句話則是1名校領導說的——『他們為什麼不去打別人,偏要打你啊』?
『這可能也是大多數老師的心理吧,這也是讓大多數被欺凌的學生最無可奈何、最無力反駁的一句話。』這個『她』便是倪安偉,正因如此,她也更加關注遭遇校園欺凌的孩子。
對於曾經的經歷,倪安偉是這樣形容的:拳打腳踢、起侮辱性外號、對幾乎所有人都說我的壞話,『各種不堪入耳的話,甚至還有人掀我的裙子,男生女生都有。雖然乾出這種事情的大多是男生,但是女生也漸漸不理我了,因為施暴者中也有女生』。
『老師的態度就是那種「為什麼他們不欺負別人專門欺負你」,讓我多從自身找原因。』在這樣的境況下,年幼的倪安偉開始自虐,『可笑的是因為怕家長發現,所以自虐的形式從來沒有出過血,導致我媽媽在兩年之後纔知道我自虐。但是我當時已經習慣了扭曲地活著,再加上我成績很理想,所以第一反應就是我不應該自虐,於是教訓我』。
倪安偉自虐的方式是,撞牆。
之後,在評選三好學生時,倪安偉落選,她的老師不解——『成績那麼好為什麼沒評上』?倪安偉卻很『平靜』,『因為同學已經習慣了施暴者對我的評價』。
『現在別人問我「你竟然被校園暴力過?完全看不出來」,我一般都會笑一笑就過去了。可以說表面上恢復得比較好,但是心裡自然有陰影,很大一片。』倪安偉說,自己之所以選擇心理學專業,在很大程度上也希望能夠自療。
在倪安偉接觸的校園欺凌案例中,很多受欺凌者都有著這樣的感受,『不被當回事』甚至是遭遇『極端的冷漠』。
在倪安偉的幫助下,記者通過微信視頻見到了曾經的受欺凌者小玲。
『我一直被我的同桌欺負。後來,我對父母說了這件事,父母和老師進行了談話,但班主任老師並不認為班裡會有這麼多同學欺負我,畢竟她從來沒看見過。在我父母的堅持下,班主任老師和我談了談,她問我需要什麼樣的幫助。我告訴她,我希望我可以一個人坐,不要有同桌,希望她能警告班裡的同學不要欺負我。』小玲說,『我記得班主任當時很詫異,她說你的同桌是班裡脾氣最好、個子最小的男生,他也會欺負你嗎?我斬釘截鐵地說「會」,但她最後也沒有調換我的位置,結果是同桌男生變本加厲。』
小玲並沒有停止求助,她的方式是『既然老師看不見我被欺負,我就讓老師看見』。她每次被欺負就會哭著跑去辦公室,只要別人對她有過分的行為,她就讓父母找老師,老師不管,就去校長辦公室。
『我不服氣,憑什麼我要被欺負?我什麼都沒有做錯。』在小玲的一再堅持下,情況好轉了,『但老師們都覺得我事多,不過這不重要,我不會一輩子和老師一起生活,所以他們怎麼看我不那麼重要。在以後的無數個日子裡,每當我情緒差的時候,我都想回到小時候,我想向欺負我的人砸椅子,想破口大罵我的老師,想寫匿名信給教育局。我知道,我心裡的傷口並沒有愈合,它可能結痂了,但是疤痕還在,有時候不經意的一件事就會撕開傷口,讓我陷入以前的痛苦裡』。
說起這些事情時,小玲的眉頭一直緊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