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他賣房為母親治病,最後留下500元,再也聯系不上)
3月28日起,河南商報記者開始蹲點河南省腫瘤醫院。
都說醫院是一個神奇的地方,它是一個人的起點,也可能是一個人的終點。這裡宛如一面鏡子,照出生離死別、人情冷暖,還有赤裸的人性。
昨日,河南商報記者采訪了5位從業10年以上的護士,分別是消化內科一病區的王麗、婦一病區的張潔、婦五病區的黃娜、胸外三病區的袁慶、肝膽胰二病區的王紅軍。作為和病人朝夕相處的人,她們見到了無數的軟弱與堅強、殘忍與溫柔。
1、他們有5個兒,卻只能啃饅頭
王麗的病區住過一對老夫妻,老太太患癌,老伴兒楊老先生在照料。前後六七年的時間,隔段時間,老太太就要從老家趕過來化療。
倆人都70多歲了,步履蹣跚,吃飯時候,經常就是最便宜的饅頭之類的。看他們不容易,王麗說,組織大家給他們捐款吧。老先生連忙拒絕,說不用麻煩大家,他是一名鄉村教師,現在被學校返聘,還有點工資,都拿來給老伴兒看病了。後來王麗得知,老人有5個兒子,在父母看病的這麼多年裡,一次也沒來過醫院。王麗很氣憤,說找媒體吧,這兒子也太不孝了。
老人還是一貫的溫和:算了,家丑不外揚。
2、初為人母卻患癌,被丈夫拋棄
張潔所在的婦科腫瘤病區有不少女孩。一旦患上腫瘤,就意味著要承受化療的痛苦:身材走樣、頭發脫落、皮膚變黑。再美麗的女孩,得病後往往面目全非。
有個年輕的媽媽,孩子剛生下一個月,她就查出了絨毛膜癌,這種病一般是因懷孕引起。剛開始,她丈夫每周來一次,後來說要照顧孩子,每個月來交一次錢,再後來,基本上見不到人了。在她治療到第10個月的時候,聽說丈夫已經開始和別人相親了。再後來,倆人離婚了。
最終,女子的病治好了,出院那天,張潔送了她一頂假發,教她化了個妝,特意涂了口紅。
張潔說,在這裡,這樣的事太多了。有次她見到了一個為病妻端屎倒尿的丈夫,剛誇了幾句,妻子說,丈夫是來談離婚的,他孩子也要,房子也要。
3、 女孩獲得真愛,但癌癥復發了
讓黃娜印象非常深的是一個漂亮的女孩,特別陽光。女孩是學醫的,剛剛21歲,直腸癌轉移到卵巢。就在她住院期間,一個一直追求她的男孩向她表白了,男孩衝破家裡的重重阻撓,籌備著和她結婚。就在所有人都在為女孩高興的時候,男孩卻因為一次意外去世了。
那個活潑開朗的女孩就此沈默了很長時間,本來已經好轉的癌癥再次復發,不知道她後來怎樣了。
4、兒子撇下500元,消失了
有一天,袁慶病區有個家屬過來說要給母親辦理出院。
手續都辦完了,他的母親卻莫名其妙,說根本沒說要出院啊。這時護士再打老人兒子的電話卻打不通了。他給母親留了500元,就此聯系不上。
袁慶問:『500元夠你回家嗎?』老太太說,夠了,路費30元就可以了。後來聽病房的人說,兒子照顧了老太太幾年,把家裡的房子都賣了。
5、 5歲孩子患癌 伯父伯母不棄
在袁慶的病區,有過一個特別可愛的孩子,當時5歲,骨肉瘤轉移到肺。這是種惡性腫瘤,手術後,需要促進肺擴張,要在插管後堅持咳嗽、拍背,雖然有止痛泵,但是這種疼痛往往很多大人都受不了,但孩子特別勇敢,噙著眼淚也堅持治療。
陪著孩子看病的,一直是孩子的伯父伯母。他們說,孩子從小父母離異,母親出走,父親也有病,沒法照料孩子。孩子一歲多的時候,到處爬,沒吃的,發育也不好,父親下不來床,就在床旁邊放半瓶涼奶,孩子餓了就去喝兩口。
後來孩子的父親去世,伯父伯母把孩子接過去照料,孩子生了病,伯父伯母傾家蕩產給他治。可惜,孩子的腫瘤是惡性的,復發的可能性很大。
6、『剩下的日子要和女兒旅游』
黃娜的病區,住過一位開朗的老太太。
病房裡經常有人脾氣暴躁,有時候遇到說話難聽的,老太太看不過去,就出面打抱不平,有一次,有個病人太過分了,老太太脫下鞋子就要往人家身上拍。
但是不久,老人的病復發。醫生說,回家吧,不用治了,該吃吃該喝喝。
那天,老人收拾了東西出院。那天的情景黃娜一直記得,老人給她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剩下的日子,我要和女兒旅游。』
7、進手術室前她又給孩子喂了一次奶
有個年輕的媽媽,也是絨毛膜癌,孩子剛3個月。因為化療要用藥,醫生建議停止哺乳。這個媽媽在進手術室前,叮囑丈夫一定把孩子抱來,又喂了她一次奶。
8、『如果不是你們我就不活了』
在王紅軍的病區,曾經有個50多歲的男子,做了直腸手術。做完手術,他需要每天在床上趴著,沒法穿衣服,腹部掛著尿袋和糞袋。那段時間,男子總是皺著眉頭,一聲不響地看著王紅軍幫他處理大小便。注意到他情緒不對,王紅軍經常有意無意和他聊聊天,開導開導他。
男子後來說,『我覺得我天天趴在那兒,被人處理大小便,就像一條狗一樣。如果不是你們,我可能就不想活了。』
9、老人走了兒子仍下跪感謝
有一天,深夜值班的王麗接到消息,病房裡一個老人情況緊急。
當時,老人的兒子在旁邊,其實,他們之前都知道,老人情況不太好。已經通知了老人的老伴兒,正從家往醫院趕。
為了讓老人能見家人最後一面,王麗和值班醫生接連做了四五十分鍾的心肺復蘇。老人的生命還是沒留住,但是老人的兒子『撲通』一聲就給王麗和醫生跪下了。
後來,因為搶救時間長,王麗的腰疼了好幾天,但就是家屬的這個舉動,讓她在往後幾十年的護士生涯裡,從沒後悔過。